不久前的一個上午，筆者敲響了西城百萬莊鄭孝燮先生寓所的大門。伴著宏亮的話語聲，門開了，一位笑容可掬的老人出現(xiàn)在面前，高大的身材，雪白的頭發(fā)，面目慈祥而紅潤。或許常年在外奔波的緣故，鄭老步履穩(wěn)健，行動敏捷，一點也不像一位83歲高齡的老人。

　　作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保護專家委員會副主任，談到名城國粹的保護，鄭孝燮有說不完的話題……

　　德勝門箭樓保住了

　　1978年初，北京為了修建立交橋，有關(guān)部門準備拆除德勝門箭樓，情況十分緊急。正在調(diào)查全國文物破壞情況的鄭孝燮先生得知這個消息，立即致函給當時的中共中央副主席陳云同志，提出迅速制止拆除德勝門的“緊急建議”。當時，德勝門箭樓尚未被列入文化保護單位的名單，但鄭孝燮深知箭樓的價值。他在信中寫道：“德勝門箭樓是世界名都北京除前門外僅存的明朝箭樓，是北京城四面八方的重要‘對景’或‘借景’，應迅速組織領(lǐng)導、專家慎重評議，綜合研究，妥善保留�！编嵭③频慕ㄗh受到陳云同志的重視，并很快被采納落實。

　　今天，每當鄭孝燮看到藍天下德勝門箭樓莊嚴的雄姿，心中無比的欣慰，這是給子孫后代留下的一份厚禮。他認為任何“舊城改建”都不等于白紙畫畫，可以大刀闊斧。事實上，有些古城的舊城，比如歷史文化名城的精華區(qū)，是根本不能動的，籠統(tǒng)地提“舊城改造”是不合適的，這種口號很危險，容易產(chǎn)生誤導，而應提“舊城保護與改造”。

　　在古文化中尋根

　　鄭孝燮1916年生于沈陽一書香門第，祖父是清朝舉人。受祖父的影響，小小年紀的鄭孝燮就喜歡吟詩弄墨，喜歡看戲，從剛開始的武戲打打殺殺，到后來各種戲文都愛聽，鄭孝燮成了一位地道的京劇迷。這在無形中培養(yǎng)了鄭孝燮對傳統(tǒng)文化、傳統(tǒng)藝術(shù)的審美情趣。

　　他回憶說，報考大學時，家里人主張他學工礦，搞實業(yè)救國，但他從小就喜歡蓋房子，執(zhí)意要搞建筑。在他眼里，建筑是一門凝固的藝術(shù)，是我們民族精神的象征，是博大精深的華夏文明的具體體現(xiàn)。

　　從中央大學建筑系畢業(yè)后，1946年鄭孝燮受清華大學建筑系主任梁思成先生的邀請到清華任教。在和梁思成相處的日子里，梁思成關(guān)于中國古建筑的學術(shù)思想對他影響巨大。當時鄭孝燮經(jīng)常旁聽梁先生的課，直到現(xiàn)在，他還清楚地記得梁先生講授中國美術(shù)史，中國雕塑史的情景，是那樣的生動有趣。

　　扎根于傳統(tǒng)文化的鄭孝燮，深知傳統(tǒng)文化的重要性。多少年來，鄭孝燮走遍神州大地，訪古探幽，秦磚漢瓦自不待言，明清以降各類民居殘存的雕梁畫棟，他也視若珍寶。而對一些具重要歷史文化價值的古代遺存，他更是重逾生命。

　　現(xiàn)在，山西平遙古城已是聯(lián)合國教科文組織審定的世界文化遺產(chǎn)項目，受到很好的保護�？僧敵踉u議推薦名單時，平遙入選卻頗費周折。

　　專家會議上，代表們對平遙口頭通過、不記入推薦名單。鄭孝燮一聽就急了，不禁拍案而起：“為什么平遙不能進入名單？它體現(xiàn)的是儒家思想體系的漢族文化，貫穿著封建禮制的規(guī)范，形成了講求方正、對稱、中軸、主次及等級關(guān)系等的城市布局形制，并特別突出了晉中地方民居的建筑特色。不是說‘越是民族的，就越是世界的’？我們中國這樣有特色的古城已經(jīng)不多了�！睘檫@事，他還給建設(shè)部部長寫信，闡明自己的觀點。所幸的是平遙后來終于進入推薦名單。

　　對于歷史文化名城的保護，鄭孝燮深深感到：“匹夫有責，當仁不讓，雖螻蟻之微，也當識途！”

　　近代史不該留下空白

　　時間回到1986年，素有文物保護“三駕馬車”之稱的鄭孝燮、單士元、羅哲文在合肥出差，忽然得到消息，上海報第二批文化名城的預定方案被取消了。

　　在醞釀第二批文化名城時，鄭孝燮在會議上首薦上海，有關(guān)方面沒意見，怎么向國務院報名單時卻有了變故？

　　上海不僅有古史可考，而且是近現(xiàn)代史的重要舞臺：鴉片戰(zhàn)爭期間，70多歲的民族英雄陳化成浴血抗戰(zhàn)，在吳淞口炮臺為國捐軀；上海是孫中山辛亥革命的主要活動地點和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誕生地，也是抗日戰(zhàn)爭的主要戰(zhàn)場之一，在“1. 28”、“8.13”事變中，上海軍民譜寫了可歌可泣的愛國華章；上海還是近代史上帝國主義入侵中國最有代表性的城市 ……

　　鄭孝燮坐不住了，和單士元、羅哲文一起聯(lián)名給萬副總理寫信，委托安徽省委作十萬火急件送交萬里。同時，他又利用自己全國政協(xié)委員的身份，四處奔走呼吁。

　　鄭孝燮此舉果然奏效，上海進入了名單，并且還使天津、武漢等同類性質(zhì)、價值的城市，也納入了歷史文化名城的行列。

　　如今，雖已屆耄耋之年，鄭孝燮每年仍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外考察。他半生奔波，足跡遍布大江南北長城內(nèi)外， 99個國家級的歷史文化名城，他已考察了87個。令人難以想象的是古稀之年的他，還曾三次登上世界屋脊青藏高原，考察當?shù)氐娘L土人情、古城遺址，為雪域高原的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獻計獻策。為了中國古建筑和歷史文化名城能得到有效的保護，為了子孫后代不再遺憾，近些日子，鄭孝燮正積極聯(lián)系一些專家學者為“難產(chǎn)”的《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》的盡快出臺而奔走呼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