圓明園浩劫150周年祭：東方古國最艷麗瘡疤

圓明園諧奇趣樓主樓三層北面的窗戶，石質(zhì)窗框已燒斷

(圖片來源：《殘園驚夢???奧爾末與圓明園歷史影像》)

　　圓明園的鏡子

　　這個罹劫150周年的廢墟，仍是一個巨大的隱喻，促使時代面對它的落敗、教訓和挑戰(zhàn)。

　　北京西郊的一處廢墟，存在了150年，它是圓明園。中國這個東方古國最艷麗的一個瘡疤。

　　150年前的那個秋天的一場劫掠和那把大火，將一個王朝300年積攢的寶物裹挾而去，滌蕩的不僅是那些王公貴族的顏面，還有東方古老民族數(shù)億蟻民的尊嚴。

　　150年來，我們總是將“圓明園浩劫”歸結(jié)于第一次鴉片戰(zhàn)爭以來，西方列強的堅船利炮對國門的轟打；我們又總是歸結(jié)于資本主義的血腥，對生產(chǎn)資料的瘋狂占有。

　　150年來，“圓明園浩劫”一直是一面鏡子，它映照出的不僅是西方列強的兇惡，更是東方古國的文化和科技的落后、對通行世界的市場規(guī)則寡淡無知。它告訴150年后的后人，固守國門、回避世界是一條行不通的道路。

　　150年后“圓明園浩劫”仍然在拷問著我們。

　　“萬園之園”的前世今生

　　圓明園被焚前的150年和被焚后的150年

　　再過5天，圓明園將迎來罹難150周年紀念日。1860年(庚申年)10月18日，圓明園騰起沖天大火。英法聯(lián)軍在北京大肆搶劫后將包括圓明園在內(nèi)的皇家“三山五園”一并焚燒，大火一直燒了三天三夜。庚申大火之前的151年，康熙將此前賞給皇四子胤?(后來的雍正帝)的一個花園正式賜名“圓明園”。

　　中國歷史上，從沒有一座園林，與一個家族、一個王朝的命運如此緊密相連。它詩情畫意，它中西合璧，它集建筑、園林、文化、收藏于一體，它是萬園之園，卻又是政治中樞。毫無疑問，它是大清帝國王冠上最耀眼的一顆明珠。然而，150年前英法聯(lián)軍的一場大火，使這座皇家園林終成劫灰，也使之最終疼痛地嵌入了所有中國人的歷史記憶。

　　康熙賞給皇四子胤?的花園

　　1644年農(nóng)歷四月，山海關(guān)內(nèi)外，明寧遠總兵吳三桂正與李自成率領(lǐng)的10萬大順軍連日血戰(zhàn)。漫天廝殺中，多爾袞統(tǒng)率的關(guān)外清軍突然出現(xiàn)。

　　清人入關(guān)，戰(zhàn)局急轉(zhuǎn)直下。李自成敗回北京，勿忙登基。之后，一把火燒了明朝皇宮，倉皇出逃，而多爾袞的清軍則長驅(qū)直入，從朝陽門進入北京城，正式開始了清王朝367年的統(tǒng)治。

　　清軍進入北京，當時的紫禁城也已燒得僅存武英殿一處。1644年7月1日，多爾袞于是在武英殿接見前明降臣。入關(guān)不久，多爾袞即頒布“剃發(fā)令”和“圈地令”，前者要求降清漢人必須剃發(fā)束辮，后者則允許入關(guān)清兵隨便跑馬圈地，解決生計。

　　而入主中原的滿清皇室，由于長年生活于黑山白水之間，顯然很不習慣于紫禁城內(nèi)的沉悶生活。入關(guān)之初，多爾袞即有“不堪溽暑”，另擇地筑城的想法。1650年7月31日，攝政王多爾袞諭令戶部，要求加派直隸、山西、山東、浙江、江南、湖廣、江西、陜西、江南九省地丁銀250萬兩，以輸京師備工用。

　　然而，同年12月31日，39歲的多爾袞突然暴斃，別處筑園避暑的計劃就此擱置。是時，年幼的順治皇帝開始獨立執(zhí)政。順治年間，南明王朝據(jù)守一隅、四川張獻忠余部反抗不斷、尤其是江南一帶也接連反清。清初為平定叛亂，連年征戰(zhàn)，國庫虧空，根本無力重修宮苑。清廷奏折顯示，其中一年國庫虧損達到70萬兩白銀。

　　直到康熙22年(1683年)，遠在東南海面的臺灣回歸后，清王朝的版圖才就此穩(wěn)定了下來，社會經(jīng)濟也開始逐年復蘇?？滴?7-28年間，一次康熙到京城西北郊游玩，在明代清華園故址，他品嘗了當?shù)厝?，頓覺十分甘美，也深為喜愛當?shù)仫L景，于是為此地取名為“丹?水片”，并決定在這片水汊縱橫、河湖遍布之地新修一處皇家宮苑。

　　其實京城西北，即今天的北京海淀區(qū)，早在明代，就已是王公貴族看好的修園之所。據(jù)記載，當時京郊西北一帶，有1000多畝的水面，分別名之為：南海淀、北海淀。水域四周，蘆葦茂盛，河湖交錯。明代外戚李偉即在海淀修有清華園，后大畫家米芾又在附近筑有勺園，兩園均為明代名園，后毀于明末戰(zhàn)亂。

　　由于清初立國，即要求“文教立國”，十分重視對漢文化的學習與承繼。故而康熙及其后的清代帝王，其漢文化造詣均表現(xiàn)不俗，尤其以康熙之孫弘歷(后來的乾隆帝)為最。

　　此時，盡管已不再像順治朝時的國庫年年赤字，但康熙當政期間，國庫也并不寬裕，僅僅大體持平。于是，康熙命人在明代清華園故址之上，節(jié)略其地，重新劃出七八百畝土地，興修暢春園，而深諳漢文化精髓的皇帝本人，則是這處園林設計的最后把關(guān)者。按清華大學周維權(quán)教授的說法，當時的暢春園面積并不大，即使加上后代帝王增修的西花園，總面積也不過1000畝。一待園成，康熙就忍不住從紫禁城搬到了這處山水園林處駐蹕。

　　國事日見承平，康熙離開紫禁城園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，自稱“避喧聽政”?？滴?6年(1707年)，眼看皇子們漸次長成，康熙開始有意為他們別筑宮苑。在緊挨暢春園、一處名叫掛甲屯的地方，康熙決定將之撥給自己比較鐘愛的皇四子胤?(后來的雍正帝)，用以修建賜園，并指定由宮廷御用設計師“樣式雷”負責設計。據(jù)地方志考證，掛甲屯一地，因北宋名將楊六郎抗遼時曾在此掛過鎧甲，故而得名。

　　結(jié)果不到一年，園子就大體建成。這年冬天，年事已高的康熙按捺不住興致，率領(lǐng)眾人一早就興沖沖地過來冒寒游園了。兩年后(1709年)，信奉佛教的康熙帝為此園正式賜名：圓明園，喻意“圓融普照”。即希望在此讀書的皇子胤?以后能夠道德圓融、功業(yè)完滿至善。

　　隨后到來的1722年春天，成為愛新覺羅皇室300年記憶里最溫馨的一個春天。

　　這年三月底，圓明園牡丹臺內(nèi)，千樹萬樹繞亭而栽的牡丹，一夜間燦然盛放：只見金紅淡紫，綠葉扶疏，香氣襲人，整個牡丹園一派生機盎然。牡丹花大而美，歷來為皇家所鐘愛，而這牡丹臺，更是于曲徑廊榭間，遍植了千萬叢，蔚然大觀。

　　年邁的康熙應皇四子胤?之邀，從自己所住的暢春園前來圓明園賞花。這一次，牡丹叢中，他意外地遇到了自己年僅12歲的孫子弘歷?？滴跤?0多個兒子，平時他連完全認清自己子輩的機會都不多，這次卻在兒子花園中，祖孫三代相遇。這也清史上難得一見的“三皇相聚”(康熙、雍正、乾隆)。據(jù)說，康熙對弘歷的聰慧，甚是喜愛。

　　然而，也就在這年冬天，康熙在暢春園猝然離世。盡管后人在皇位繼承權(quán)上，一直猜測康熙或死于皇四子急于繼位的陰謀。畢竟康熙離世時，50多個兒子中只有胤?一人守在身邊。于是民間有“傳位于四子”，原本應是“傳位十四子”的傳聞。但數(shù)百年后，研究人員更傾向認為：康熙當年更可能死于突發(fā)性腦溢血。

　　雍乾移山縮水筑就萬園之園

　　雍正即位后，清廷已是國庫日豐。舊日康熙喜歡的暢春園，后有昆明湖，已無多大擴建空間，雍正決意大規(guī)模擴建整修自己原先的賜園??? 圓明園。

　　雍正二年(1724年)，為了長期園居辦公，皇帝召集成千上萬的工匠，首先在圓明園南部破土動工，增建正大光明殿、勤政殿、以及內(nèi)閣六部、軍機處等大臣屬僚們的辦公場所。這便是后來的勤政親賢景區(qū)。

　　第二年(1725年)八月，心情愉悅的雍正首次駐蹕圓明園。但年輕的皇帝顯然也很擔心駐園招惹朝政非議，為此還特地頒諭向群臣解釋：朕在圓明園與宮中無異，凡應辦之事，照常辦理。自此，圓明園正式成為雍正、乾隆、嘉慶、道光、咸豐等五代清帝園居理政之御園。